梁廷鐸：故事片《劉海粟》拍攝點滴

曾為藝術大師樹碑立傳，為發揚華夏文化努力，是我們所有人的榮光。

電影劇照

今年是劉海粟逝世三十周年。介紹這位藝術大師在畫壇的叛逆精神的有許多紀錄片，但據我所知，電影故事片只有一部，即《叛逆大師劉海粟的故事》。此片由珠江電影廠出品，但拍攝人員全是上影的。導演是姚壽康、張欣，我是副導演。從籌備到召集演員、化妝造型，乃至拍攝制作全過程，我都參加，影片的拍攝點滴，值得一說。

當時，劉海粟住在香港。編劇之一張欣與他夫人夏伊喬較熟悉，知道海老非常喜歡吃無錫水蜜桃，就去買了不少最好的水蜜桃，托他夫人送海老。海老大快朵頤后問:“啥人送格??？”“喏，就是常來格小張哇?！薄吧陡袷麦w呀？”“無啥啊，伊拉要拍儂格電影，想叫儂寫幾個字?！薄班膏?，小事體！”海老墨寶，當時價格已不菲。靜安寺區域有棟樓房，他題樓名，每字一萬元。這會兒，他卻毫不猶豫揮毫，還送了幾張照片供化妝參考，并讓劇組去他原來住的復興中路樓房拍攝。那里有海老歷年書畫作品，由他侄子劉卓如看管。今天看來，樓房內每張紙片和書信均是珍寶。聽張欣介紹，我們不由得大笑，劉海粟直爽、率真、開朗的性格躍然眼前，對表現人物的分寸也深有啟迪。張欣留下照片供化妝用，而海老的墨寶展示后則收回。

這部電影許多鏡頭在黃山拍攝，非常辛苦。大家都住在大帳篷里，為了省錢。山上天氣變化很大，許多人感冒，我發高燒到39℃。想到劉海粟耄耋之年還十上黃山，我們也深受感動，決心拍好電影。他上山是要畫青松和云海，但要拍云海的鏡頭，得等。等了五天，終于等到。所有的人都忘了病痛，扛著器材登山。啊，無邊無際的云，如波翻峰涌，浪花飛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我登過黃山多次，今日眼前的奇景卻是初見，終生難忘。

電影劇照

上黃山第一天雇了民工挑攝影器材，但是后面幾天，每天都得自己扛器材爬山。這種苦，是心甘情愿的。之后，到山腰拍夜戲，大雨瓢潑。沒有雨，借發電機制造人工雨。滂沱大雨噴瀉而下，所有在場人員渾身上下濕透。山風習習，寒意陣陣，沁人肌骨，場務趕緊送上姜湯，喝了，再拍，再“下大雨”，再凍得發抖……

拍最后幾場戲已是酷暑季節。這部電影出錢的制片人是香港老板，為了省錢，有的角色我們自己兼。我演反派姜懷素。最難是假神仙裝神弄鬼那場戲，在郊區一個大廣場拍。很多群眾演員，不停地調動?，F場由我執掌，姚壽康導演自己扮演那個不掛名字的反派占卜巫師，臉化妝得嚇人。毒辣辣的太陽照著，渾身上下汗水濕透，拍一個鏡頭，臉上化的妝就都糊了，化妝師不停地修妝。那天，老板又派了個攝影師，兩臺攝影機同時拍攝。另一個香港來的攝影師，帶著裝Steadicam的攝影機，在地上翻滾著拍攝。從清早到太陽快下山，一整天，筋疲力盡。

這部影片可看性很強，情節跌宕起伏，描寫劉海粟從上世紀二十年代到八十年代與兩個女模特兒交往的故事，展示了大師為發展繪畫藝術的探索和叛逆勇氣。馬曉偉、洪融(演夏伊喬)、張民權(演丁輝)等演員表演出色，進度順利。然而，拍攝中事情也冗雜多變。一周后，演陳曉君的演員突然提出，要先付錢付稿酬，否則撂挑子。怎么辦？傷透腦筋。斟酌再三，最后決定，這一周膠片作廢，另找演員。盛夏酷暑，我騎著老坦克，四處奔波。找了幾位，香港老板不滿意。幾天后，我到上影廠去，在門口看到有一大群人等拍電影廣告，其中一位小姑娘清純秀氣，中等身材。她叫馬伊琍。我想起，在電視劇中她當過群眾演員，還有她的照片。一位17歲的高二學生在影片中當女主角，行嗎？組里反復討論反復研究，最終定下。翌日晚，我按地址去她家見她父親。等了許久，這位憨厚工人下中班回來了。我非常誠懇地一字一句地說:“馬伊琍爸爸，我今天來請她去拍電影，可能將改變你女兒一生的命運！”今天看來，可以驕傲地說一聲，此言不虛。馬伊俐之后通過自己的努力，成了大明星。

她的戲都在攝影棚或室內拍攝，沒吃什么苦，大家都照顧她，因為她還是個十七歲女孩。至于裸體模特兒的鏡頭，我們從上海畫院請了位專職模特兒做替身。那是位很清秀的姑娘，她那種敬業精神令人感動。我甚至想，如果當初我先見到而請她擔任陳曉君一角色，會怎樣呢？機遇啊，命運??！

1993年此片上映。后來，劉海粟美術館開幕時，我們去看了，大家感慨無窮，此前見過的復興中路樓中藏品，全在這里。曾為藝術大師樹碑立傳，為發揚華夏文化努力，是我們所有人的榮光！??